蘋果的缺口，互聯網的缺憾

美國蘋果公司最近又惹麻煩了。這幾天，他們備受敬仰的創始人喬布斯所說的一句話正在反復地被中國媒體引用——“從蘋果公司創立之初，我們就意識到我們的成功是來自知識產權。偷竊是不道德的，這樣做會傷害其他人，也有損自己的名譽。”只是，曾經的金科玉律如今似乎成了最大的嘲諷。

近日，中國作家維權聯盟第三次起訴美國蘋果公司侵權。指控蘋果公司的App Store在未經作家許可和同意的情況下，銷售多位中國作家作品，涉及麥家的《暗算》、《風聲》，韓寒的《青春》、《他的國》，當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兒》等共計26部作品，索賠金額1100余萬元。加上作家聯盟此前於去年10月訴訟索賠的650萬元及去年12月索賠的1100余萬元，目前，作家聯盟對蘋果公司的訴訟索賠金額共約3000萬元。

應用商店出現大量盜版“中國貨”

這一切要從蘋果推出的一項服務開始。2008年，蘋果首創的一種數字共享模式App Store面市，中文名叫蘋果應用商店，包括iPhone，iPad等蘋果終端在內的一系列產品都可以使用。在這個數字商店裡，提供電子書籍、游戲等各類應用程序的下載，它們有的像商品一樣明碼標價，有的則是免費提供，用戶可以自由選擇下載。

蘋果能東山再起，應用商店功不可沒。據統計，全球數字音樂下載市場70%被蘋果壟斷，公司總收入38%來自於音樂業務。近日，蘋果剛剛宣布應用商店下載量超過250億次，第250億次下載者在中國青島。商店的中國用戶數之龐大，可見一斑。

在蘋果應用商店中，不乏中國作家的作品，像麥家的代表作《解密》、《暗算》、《風聲》，陳忠實的長篇小說《白鹿原》，南派三叔的《盜墓筆記》，韓寒的《青春》等，都曾經出現或者正在蘋果應用商店的“貨架”上供用戶免費或者低價下載。然而，這些書的作者卻拿不到一分錢的分成。換句話說，蘋果的應用商店裡在販賣盜版電子書。

作家南派三叔根據蘋果以往公布的一些數據反推和測算，他的全部系列（盜版）下載量超過幾百萬次，個人損失超過2000萬元。著名作家陳忠實的長篇小說《白鹿原》在蘋果應用商店上，不僅有文字版，還有有聲讀物版。此外，馮驥才、張抗抗、王安憶等一批具有極高聲譽的中國作家都遭遇過類似的侵權。金庸全集、瓊瑤小說甚至二十四史等長篇大作無一幸免。除了文學作品外，一些電影、漫畫作品也被發現存在盜版現象。

經過媒體調查發現，通過上傳下載盜版產品，蘋果應用商店與其程序開發者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利益。他們的利益獲取模式是根據下載量的收入進行三七分成，蘋果拿三成，開發者得七成。而在上傳程序的過程中蘋果應用商店的系統並沒有要求提供版權証明材料。

蘋果態度傲慢，涉外訴訟將曠日持久

為了幫作家們討回公道，去年7月，韓寒、李承鵬等5位作家和磨鐵、新經典等五家出版機構共同發起成立了“作家維權聯盟”，就侵權事件向蘋果發律師函，但得到的結果是蘋果的聯絡人突然消失，不接電話，也不回郵件。

向蘋果發起的法律訴訟一波三折。去年10月底，聯盟發給蘋果公司的律師函僅得到幾份措辭含糊的回復，建議其直接與上傳者協商。作家維權聯盟執行人貝志城表示，在其與蘋果公司交涉的過程中，蘋果公司表現得極其傲慢。接到投訴后，他們通常會在一個月左右悄悄刪除部分盜版作品的程序，但是對於作家提出的提供盜版程序上傳者的聯系方式以及進行道歉、賠償等要求，基本不回應。

由於蘋果公司遠在美國，其應用商店均為網絡，確實給維權行為帶來了很大困難。據法律人士分析，此次作家維權聯盟起訴蘋果公司將面臨訴訟送達時間長和審理期限長的問題，涉外案件送達沒有時間限制，從實際情況來看，通常達數月，開庭之后何時判決，也沒有期限，因此，訴訟方需要做好打持久戰的准備。

國家版權局相關負責人日前表示，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蘋果應用商店確實存在盜版侵權嫌疑，但尚需相關部門確認后才能作出最終判斷。“作家維權聯盟”代理律師王國華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盡管涉嫌侵權的應用程序是開發者制作並且上傳的，但是在上傳之前必須經過蘋果的審查，這些軟件能夠通過審查，順利地上傳到程序商店裡面，顯然是蘋果在背后縱容。無論如何，蘋果都負有責任。

可能成為網絡侵權經典案例

此次蘋果應用商店的侵權事件不是一個孤立事件。

全國政協委員、作家張抗抗去年在兩會上提交的提案顯示，據不完全統計，目前文字盜版網站的數量，約為50多萬家，其中以盜版為專業的、上規模網站超過1萬家，平均每家網站擁有盜版作品至少1000部。

“我已經被傷害了20年了，無所謂了。”作家陳忠實如是說。中國文聯副主席馮驥才對網絡盜版，自嘲已經培養出阿Q精神，“沒有辦法，沒有技術手段，沒法說明。我也不抱任何希望，反正這個作品寫出來，也是屬於社會了。別人看的話倒也是好事，比不看強。”

中國作家原本就備受盜版困擾，近些年來，網絡的出現又進一步惡化了作家的寫作生態：隨意上傳，制作電子書、有聲讀物，乃至在網上應用程序商店中公然販賣。北大知識產權學院教授楊明表示，中國的傳統文化是缺乏產權觀念的，但這些年來，經過一定時間、一些事件，版權意識正在慢慢得到培養。

事實上，在起訴蘋果公司侵權之前，2011年3月15日，近50名作家、出版人聯合簽署“討百度書”，吹響了作家討伐百度文庫的號角。原因是百度文庫在沒有取得任何作家授權的情況下，收入了他們的作品，並對用戶免費開放。

針對頻發的網絡侵權事件，國家出版總署署長、國家版權局局長柳斌杰日前表示：“著作權法肯定要修改也正在修改。”他指出，加大網絡著作權的保護力度，是目前修法的主要方向。

中國知識產權研究會副秘書長馬秀山認為，此次蘋果侵權案或許將產生一個經典案例，中國作家對蘋果公司的起訴至少說明了社會上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識在增強，這是超出此案的價值，不乏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本報記者　鄭娜）

《 人民日報海外版 》（ 2012年03月29日   第 0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