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賜：一顆洋蔥的英國往事

時值深秋，綿長的季節隨著小區裡最后一聲微弱的蟬鳴而轉入微寒，我合上西楠的這本書，縱然沒有拍案驚奇的喜悅，卻也已無法再做到不說話。在本書問世以前，關於海外留學生活，較為“真實”的文字記錄太少。而就在英國紐卡斯爾，西楠如同一顆洋蔥般一層層地將這些留學生活的細節，連同自身所觀所感全盤托出，登陸了這片處女地。

相似的氣候容易喚醒沉睡的記憶，對於那些在英國居住過的人，記錄留洋生活的神經突觸在讀到這本書時，大概也會和我一樣不可救藥地在大腦中泛濫。用西楠的話說，這種氣候便是英倫“長達八個月之久的冬天”，是永遠距離“嚴寒”有一步之遙，卻侵入骨髓的異鄉涼意與青春疼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生態度對漂泊異國的年輕人太苛責，於是在書中，寂寞與掙扎宛如英國北部凜冽的季風，潛伏在讀者目光所及的段落裡。濃烈的情緒積累中，在“幻滅之前”，死而不僵。

對於未曾涉及那片土地的局外人，這本書同樣有其閱讀價值。關注近年的相關報道，你便會發現，“留學生”一詞正變得愈發大眾化。各種社會原因讓越來越多的家長和子女對其趨之若?，盲目跟風者亦不乏其人。這樣的大背景下，西楠用“我”、“張天宇”、“譚小娜”、“徐超”等人的不同經歷，從第一人稱出發，勾勒出了一個群體的年輕人在英國留學生活既真實又顯殘酷的寫照，可謂“留學熱”的一針鎮靜劑。

愛情永遠是女性作家關注的重點。小說中的“我”是個情感世界異常豐富的人，從北京到紐卡斯爾，跨越半個地球，接近一萬公裡的飛行距離，“我”用於盛放感情的那部分內心世界中，卻沒有逃開兩位男主角無聲的?殺。這廂是一往情深、終日規勸其“少喝點酒、少抽點煙”的遠距離“事兒爹”戀人，那廂是集合了人們在談論“高富帥”時所派生出的“混蛋”留學生形象。字裡行間，西楠努力奉獻出關於這兩個男人此起彼伏的精神斗爭，那種勇氣甚至會讓人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個由摩肩接踵的情人們組成的喧囂都市。沒有親身經歷的真情實感和自我解剖的覺悟，是斷然無法完成這種精彩敘述的。

或許你要說，這只是在物質生活得到滿足后“為賦新詞強說愁”的一種精神狀態、一個幼稚的寫作出發點。但事實上，在異國的長期生活、工作經歷，足以構成《紐卡斯爾，幻滅之前》一書中所表達的復雜情緒。起初新鮮感的退去，以及在全新的國家中重新被社會化的過程，讓涉世未深的留學生們如履薄冰。尤其是對於缺乏安全感的“我”來說，紐卡斯爾這座城市就“仿若脫離世界、從宇宙中悄然浮起的孤城”一般。我在其中掙脫枷鎖，傾瀉而出，在最終的清醒告別之前，陷入了“灰”與“冷”的漩渦中。

在這個作者筆下仿佛是“先天不足”的世界裡，漫無目的的生活方式、肆意揮霍的青春、彼此糾纏的愛情抉擇，仿佛都成了“寂寞”一詞的多面化身，融入到作者面無表情般的戲謔中。小說中的“我”又帶著女性與生俱來的多愁善感，這種情緒的積聚，足以吞得下一座城，一座紐卡斯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