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自己的命不太容易

先講個段子吧。

 

鎮裡有兩家小吃店，一個賣甜食，一個賣鹵味，生意紅火。有人跟著效仿，開起各色小吃店。競爭一多，就有了歪招，假冒品牌、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吃客們不干了，要求鎮長管管。師爺給鎮長出了個主意，控制小店數量，嚴格審批，凡要開店，都得辦証。鎮長可靠忠實的兒子們成為辦証官，原本不用花錢的“開店証”，因供不應求而身價暴漲。聰明人發現了新的生財之道，賄賂辦証官，倒賣批文。見一紙証明裡暗藏金銀，師爺說服鎮長，以后凡要做生意，都得鎮裡“准入”，既增加收入，又便於管理。於是，當審批尾大不掉時，鎮長想要變革，那些財大氣粗的辦証官，已讓他難以招架。

 

政府自身改革的困境，由此大約窺見。不是不知道毛病和問題在哪兒——自市場經濟開始，政府的角色和定位就在轉型過程中，只是，一方面，限制和約束權力本身就很困難﹔另一方面，享受到權力的好處之后，要放棄既得利益，總會心有不甘。

 

通俗的說法，一個人不可能揪著自己頭發把自己提起來。可我們的政府卻必須做這件事兒。詭吊嗎？不是。以目前的現實，外部的力量完全不足以約束政府行為，必須有自內而外、自上而下的力量，去推動變革。換句話說，權力制約權力，不可避免。

 

以前，一些變革出現時，時常會看到這樣的評價：“政府革了自己的命”。盡管很多人對此不屑一顧，以為很不靠譜兒，如果不是對現實視而不見，就會發現，很少有哪項社會變革，僅僅隻靠底層(或者外部力量)來完成。改革權力卻必須依靠權力推動，這聽起來是個悖論，卻是當下的現實。為什麼呼喚“頂層設計”，其實就是要權力意識到變革的重要性，進而推動變革。

 

廣東省省長朱小丹在兩會上說：“革命革到自己頭上對政府是個考驗”。我留意到，報道裡特別提及了一個細節：記者席上，有的記者舉著錄音筆，一動不動，有的低頭在筆記本上沙沙地記著，生怕漏下一個字。一位記者小聲嘟囔一句：過癮！少有聽到行政長官如此說自身改革！ 

 

朱省長這話，不過基本的常識判斷。記者更像是為輿論訴求，而尋找一個有“分量”的代言人。人們一直對廣東這個改革前沿寄予厚望，希冀它能在政府自身改革方面，作出示范。當“革自己的命”殊為不易，並且可能停滯不前時，人們希望看到轉折和生機﹔希望手裡握有權力的執政者，能對此有所認知，能有時不我待的迫切感。

 

其實，在我們的人大代表中，不凡地方執政官。以他們的能力才干和政治敏感，不會不知道隱藏在變革背后的危機，更不必輿論去為他們普及政治常識。而他們作為官員和代表的雙重身份，又與改革中的“權力悖論”頗為相似。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必須革自己的命——作為代表，努力監督和制約政府權力﹔作為執政者，以手中權力來推動變革。

 

與別的人大代表不同，官員代表們更有能力去進行改革的嘗試和試驗。他們執政一方，做得了主，能說了算。當制度尚不完善，不能有效約束權力時，確實需要心懷理想的改革者，打破既定的利益格局，為改革探索新路。

 

盡管，革自己的命並不容易。（馮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