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金陵十三釵》片場探班 揭示影片成功秘訣

2011年1月31日，南京《金陵十三釵》片場，本文作者郭勁（左）與張藝謀導演合影

 

2011年1月31日，南京《金陵十三釵》片場，與張藝謀導演（左一）共進午餐

 

從12月11日在政協禮堂參加了《金陵十三釵》全球首映禮的那一刻直到現在，我深深地為影片講述的動人故事和善良人物所感動，那種被人道主義精神感染的情緒一直縈繞心頭。這些天，隨著影片的正式公映，人們對影片的高度贊譽通過口口相傳擴散開來，媒體又不斷傳出影片在各個方面取得的新的好消息，我一次次地激動難抑，甚至有些害怕提到張藝謀，害怕提起《金陵十三釵》，不然我感動的淚就又要涌上來了。影片今天取得巨大成功，必然有許多不可或缺的條件，比如雄厚的資金實力，好的劇本、演員、攝影、特技等等，但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所在，那究竟什麼是《金陵十三釵》成功的秘訣呢？

 

記得今年一月下旬，藝謀導演終於答應了我的再三請求，同意我到南京溧水石湫影視基地《金陵十三釵》的拍片現場探班，同時希望我們逗留能夠在24小時之內。我知道他為了保証全身心投入創作，幾乎婉拒了所有方方面面的約見，包括風塵仆仆趕到南京的各路媒體。能夠允許我們進入這個層層嚴密把控的機密核心區，應該是給我天大的面子了，我怎麼還會不知足呢。

 

從西安到南京，我們迎著朝陽出發，一路上想象著議論著與藝謀相見時各種各樣可能發生的場面，忍不住心裡的歡暢就溢滿到臉上了。路好長啊，竟然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天，在夕陽余暉將盡的時刻，我們看見了南京的界牌，又跟在劇組派來的車后面，顛簸狂奔了兩個來小時，車子終於搖晃著進了天生橋賓館的院子。

 

剛下車，制片主任黃新明就迎了上來：“導演助理一個多小時前來電話，讓我接到你們就先去吃飯，不等導演了，晚上回來后再聯系。”一路上想好的見面問候的話，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了。咳呀，他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啊。得?，導演不在，我們也不給你們添麻煩，於是我向黃主任解釋一番，開著車上溧水縣找地方風味吃去了。

 

從縣城吃完晚飯回到住處已是十點多，他們說導演也前腳剛剛回來，聽說你出去了就去吃飯了。我坐立不安起來，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子，等待著他的出現。門鈴響了，我趕忙應聲，虛掩著的門被慢慢推開一條縫，制片副主任梁郁的腦袋探了進來：“不好意思，導演今晚可能不能見你了，他們要研究調整劇本，一定會到很晚，你就別等了，早點休息哦。導演說，明天上午讓你們去片場看他拍片子，中午他請你們吃飯。”

 

“好，好。”我口中答應著，心裡卻一陣失落，音調連我自己都感到有了明顯的變化。一個人在房間裡呆著，實在有些不甘心，輕輕開了門站在走廊上。夜深了，聽不見一點響動。偶然間，我聽到幾句說話的聲音，像是在商討事情，尋著聲音走到那個房間門口，談話聲清晰了許多，偶爾能聽見導演沉穩的語調。

 

回到房間，躺在厚鬆綿軟的床上卻很久很久無法入睡。也許是奔波了一天，加上很晚才睡著，第二天醒來已是快九點了。趕緊起床洗漱，在食堂狼吞虎咽地用完早點，興沖沖就踏上了送我們去片場的商務車。

 

路上，梁郁一直在給我們介紹，從開機儀式到貝爾最近即將到來的一些情況，可我好像都沒有聽進去，就是盼望著能夠快點見到導演。

 

穿過城門（場景），進入片場，開門下車。幾個人提著相機腳剛落地，上來一姑娘：“片場內不得使用照相機！請各位把相機留在車上，謝謝支持。”好在梁郁馬上出面為我解釋。“好吧，那就您一個人帶上吧，不要與演員合影。”姑娘沖我笑著說。

 

我們在棚外站了片刻，等姑娘用對講機與裡面的人員確認可以進去了，我們才隨著她進到棚內。棚內燒著好幾個天然氣取暖爐，凍涼的手臉一下子暖和了許多。光線很暗，滿地到處都是電纜電線，四周堆放了許多箱子，我們小心翼翼地在其中穿行。這時，導演迎了上來，與每個人握手打招呼，然后把我們引到他工作的拍攝監視器前，讓我坐在他右側看他指揮拍片。

 

導演告訴我們，正在拍秦淮女子躲在地窖打麻將的鏡頭。他坐在折疊的帆布椅上，手裡拿著對講機，把嘴貼在機身上，身體極力俯向前，睜大著眼睛，仔細觀察著監視器屏幕上的每個點。

 

一上午我坐在他旁邊，就聽他一遍遍拉著長長的后音，重復在喊“action”（開拍）。一會兒“二號機，畫面右下角的箱子上放雙高跟鞋，放倒一隻，不要正對著鏡頭，再斜一點”。 一會兒“麻將桌后面的繩子上找兩件紗巾或者睡衣搭上，顏色不要太艷的，往畫面外去一點”。 一會兒又是“剛才的煙放得好像重了點，這次稍微少一點，再來一遍吧”。

 

拍了許多遍，我都有些感覺乏味了，他還在摳畫面，摳表演，連我都學會喊“action”了。隻有在他讓演員們休息的間隙，才與我們聊幾句，問問一些情況，或者給大家講講現在拍的劇情背景，這時才讓我感覺他知道我們來了。整整一上午，就為這二十幾秒的鏡頭，他折騰來折騰去，枯燥得很，因為既沒有情節，還聽不見聲音，我真的依然是不知所雲。

 

中午到了，終於陪著他走出影棚去吃飯。吃飯的地方是許多人都認為十分神秘的地方，甚至在片場工作的許多人都沒進去過。其實這地方就是一個大車廂，裡面很簡朴，中間有個清水漆的4、5米長、1米來寬的木桌，還有幾把帆布椅子，牆上有些鏡子，鏡子下面是簡易的化妝台。因為四周鏡子的互相反光，使屋內顯得特別干淨亮堂。

 

我們的飯菜已擺在桌上，掀開一個個透明的飯盒蓋，熱氣騰騰而上，菜碧綠勝青，兩葷四素，且菜多肉少。大導演的工作餐竟然如此之朴素，同行的朋友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

 

因為藝謀在拍這部影片，我當然會讀小說原著，后來又不斷聽說他們改劇本，前一晚更領教了他們為劇本廢寢忘食的程度，自然很想從他嘴裡聽到有關劇本的點滴信息。他隻淡淡地說：“想嘗試著刻畫不同角色面對戰爭時的生死抉擇，能否表現出人性最美麗的東西。另外，也想讓世界上更多的人知道戰爭的罪惡，珍惜和平。”席間其他的閑聊就再沒有涉及影片的了。

 

飯后，我們正准備告辭，話還沒有出口，藝謀卻先說：“實在抱歉，我現在要和外國爆破團隊的人去看試驗效果，他們已經在等我了，不能陪你們了，抱歉抱歉。”我很感動，我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於是點點頭，緩緩放開了他緊緊握著的手。

 

今天回想起來，我忽然明白了他之所以成功的秘訣。

 

（作者郭勁，曾參與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海世博會陝西館、西安世園會等活動的策劃、組織工作，現任職於陝西省國際高級經濟顧問秘書處）